民主的路很长

很巧，我们这次会议的会场就是318，3月18日是这次会议总是被提到的——也就是台湾的“太阳花运动”。实际上，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就在台湾学生占领立法院的前一天3月17日，我正好和一位来自香港的朋友，探讨过香港的“占领中环”运动。因为在我看来，香港的“占中”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公民抗命”运动。不过当时我们讨论的感觉并不是太乐观，因为一个这么重大的公民运动在强权的中共政府面前，面临重重的困难和阻力。但是就在我们讨论之后的第二天，台湾立法院因为强行通过服贸，而被愤怒的学生占领，由此拉开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台湾“太阳花运动”的序幕，我在FB上见证了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非常激动。跟香港的“占领中环”不同的地方在于，台湾的“太阳花”完全是一个突发事件，但让我感到冥冥中似乎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整个世界又一次民主化进程。

台湾的太阳花运动最令我这个大陆的年轻人感到激动的地方是，台湾的年轻一代由此一夜长大，用这种和平抗议的方式去反抗强权反抗违反程序正义的恶法通过，并勇于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虽然有不少大陆的学者批评台湾的学生占领立法院，认为这一行为伤害了台湾的民主与法治，但在我看来这是缺乏政治常识的荒谬发言。因为众所周知，民主并不是最好的政治制度，只是当下最不坏的制度。因为是人都会犯错，由凡人集体运营民主政治自然更会犯错。民主政治绝不是一劳永逸，也不是一朝一夕定下游戏规则，后世者照章办事即可。被世界视为民主典范的美国，也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民主进程，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抗争运动，各种暴力的和非暴力的公民运动，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我们不能只看到他们的成果，而忽略了这个漫长的发展过程。美国历史上40多位总统，9位遇刺，其中4个丧命，比起这些，台湾学生的行为再温和理性不过，刺杀行动都没有伤害美国的民主，又凭什么说占领个立法院就伤害民主了呢？

台湾的民主政治也不过经历十几年的时间，虽有诸多前人的经验可循，但这个发展的过程是不可缺失的。民主比起其他政治制度，最优越地方在于有“修正错误”的机制，但当程序正义受到践踏，公民无法通过合法的渠道对错误的政策或恶法进行修正的时候，公民抗命的意义就凸显出来了。所以我始终相信台湾学生的公民抗命的运动，不会伤害台湾民主，只会形成一股超越两党的政治力量，推动台湾的民主制度向前发展。简而言之，民主并不是一座叫做“政治”的宾馆的高级宾客，他需要从小木屋开始生火，一步一步的来，需要数代人持续不断的努力，民主的路是很长的。所以在这里，我要向所有台湾的朋友说一句：台湾加油！

另外我还顺便提一下服贸协议，虽然里面的具体内容我并没有仔细研究过，但这让我想起中国曾在2000年被批准加入世贸组织WTO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中共政府承诺要全面开放银行、电信、保险、金融、电影、基础建设、房地产等所有服务行业，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一项是兑现的。历史无数经验证明，所有跟中国签订的经济协议，到最后都只会变成自己开放自己的那部分，而中共却根本不会执行它的那部分。我在大陆待了这么多年，深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饶恕的愚蠢，那就是相信共产党。因此服贸绝对不能签，这是我对台湾朋友最真诚的忠告。

前几天，我乘飞机来到台湾，从重庆到重庆路的飞行距离大约是2165公里，我一下飞机就爱上了这个地方，我感到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或者说这才是中国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而到处都乱哄哄的大陆已经被我抛诸脑后，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不过在这里我可能要跟大家唱唱反调，在我看来，当今中国大陆真的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加“自由”——比如小孩有在公共场所随地大小便的自由；大人有在住宅小区大声喧哗的自由；居民有向窗外或街道乱扔垃圾的自由；私家车有在路边乱停乱放的自由；特权车有不挂车牌的自由；城管有追赶殴打小贩甚至打死的自由；开发商有暴力强拆的自由；执法机关有捏造罪名迫害公民的自由；官府有任意征税收费的自由；没有选票却能随时代表你的自由；幼儿园有向没有生病的儿童喂食致病药物的自由；学校的老师有体罚虐待学生的自由；校长有带小学生开房性侵的自由；五毛有在网上谩骂侮辱攻击他人的自由，毛左分子甚至还有宣扬恐怖主义的自由；喉舌宣传机构有胡说八道的自由；商贩有制作有毒食品的自由；工厂有污染破坏环境的自由；企业有肆意剥削压榨员工的自由；官员有贪污腐败包二奶的自由；权贵阶层甚至有杀人越货的自由；等等等等，但在以上一切“自由”当中，就是没有说句真话的自由。

曾经有个外国的朋友到大陆来旅游，我带着他在重庆市内逛了一下，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说：“这里处于无政府状态”。是的，在中国大陆，只要你不去触碰任何政府认为会对政权有危害的事情，那么你可以去做任何事，即使那是错的。昨天香港的朋友谈到大陆游客带小孩在香港大街上“大开方便之门”的事，让我感触良多。我不想谈论目前中港矛盾的深层原因，我只谈论一点：那就是“常识”，Common sense常识。其实别说小孩在香港公共场所随地大小便，在大陆这么做也是不对的呀！但很多人有一种奇怪的心态：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但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道歉，而是拼命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所谓的“常识”，就是对最基本是非的判断：比如你去德国不能宣传纳粹；女生去穆斯林国家不可以穿比基尼，去新加坡你不可以吃口香糖，去印度你不可以当着印度教徒的面大嚼牛肉。正如蔡定剑所说：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从这些小事，可以看出一个人对规则的态度。一个随意破坏规则，甚至还觉得无所谓的人，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公民，也不可能成为公民力量中的一员。

这次青年研习营的主题是：协力共建有生命力的民主力量：途径、角色和责任。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请从小事做起，从自身做起。最后我想以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缅甸的昂山素季的话做结尾，以此与大家共勉——

她说：人们总是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民主啊？而我总是告诉他们，你问问你自己。你问问自己为民主做了什么，你也就回答了自己。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那你也没资格去问这个问题。

因此台湾今天的民主自由，是台湾人民努力抗争的结果，香港的真普选也要靠香港市民去努力抗争，不管是大陆，还是Tibet，还是East Turkestan，还是Southern Mongolian，虽然我们大家的力量可能看起来很小，但只要坚持不懈，我相信一定能看到曙光！

谢谢大家！

本文乃笔者台北举行的第9届族群与青年研习营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