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 Ⅲ

改写自物领冬实的漫画《太阳的恶作剧》

第三章
从天而降的重物平摊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两人上前仔细一看:是个穿深灰色西服的男子,黑红色的液体自他头部的位置汩汩流出,并且慢慢地向周围扩散开来。虽说还没有摔到脑浆迸进的程度,但那张原本尚属端正的脸孔已经彻底的扭曲了。
“从上面跳下来的吗?”
真纪问话的语气略显苍白,不过表情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惨剧叫人有些缺乏实际感,阿凉也平静地回答:“是啊……”
“死了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
“可能吧……”
就这样一问一答来回了几次,真纪转过头来看着男子的脸,语调变得有些奇怪:
“刚刚我在车站也看到有个女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我想那个女的应该没有被摔死吧?”
(我怎么会突然扯到这个上面来?)
“……你在说什么呀?”
男子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真纪,觉得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天哪!那个人的眼睛掉出来了!”
从旁边匆匆而过的白领丽人在瞥了这边一眼之后,便立刻尖叫了起来。
刚才还完全没有感觉到的血腥味,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让真纪皱起了眉。
“什么?不会吧?”
又一个年轻女子大声的惊叫,而待她走进一看——
“啊——呀呀呀!!!”
女性的高分贝惨叫如同毛刺一般刮在耳膜上,有疼痛的感觉,真纪别过头……
这时,旁边不知是谁打起了手机开始报警。
很快,救护车和数辆警车呼啸而至——警察拉起了黄线,将围观的人群隔离在外。而自杀者的遗体,也很快被塑料布遮掩了起来。
阿凉静静的站在后面,扶住真纪的肩膀,低低的在她耳旁说了一句:
“我们走吧——”
“……嗯……”
真纪发现自己的语尾已经颤抖到几乎听不清的程度。
(啊,我的手……好冷。)

“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呢……”
垂着头,坐在街边的花坛上,真纪的颤抖没有停止——
她将双手环在膝盖下面,拼命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如此冷静地仔细观察呢。”
放在真纪肩上的手顺着脊背拿了下来,男子撑住了下巴,带着困扰的表情说道:“嗯,虽然我是第二次看见尸体,但跳楼死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怪你一点都不慌张呢!)
真纪歪着脑袋,看着坐在旁边的男子,眼中的惊慌逐渐被好奇心所替代。
“你第一次看到的是什么呢?”
“溺水死的。”
男子用简短的口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也不知是怕这样的答案会让对方产生怀疑,还是那一刻留在脑中的印象过于深刻。总而言之,接下来他做了进一步的说明:“那次也很恶心呢——尸体肿得跟什么似的,不用说脸了,根本就看不出原形来……之后有一阵子,我连豆腐都不敢吃。”
(这——)
对方形象的描述与之前看到的惨状在脑中生动地重叠在了一起,真纪沉默片刻,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让她觉得头晕目眩。她用力地捂住嘴巴,努力的想要压抑下去,可是终于还是屈服于身体的本能而吐出来了。
在被一波又一波的呕吐袭击着的空档,真纪不经意地发现阿凉的手正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后背,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的暖意,从两人接触的位置淡淡的传送过来。
虽说比一般的人是迟钝了些,但真纪也总算表现出作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正常反应。

“这里是几楼呢?”
“八楼。”
好像是为了转换心情一样,真纪和阿凉一起爬上附近住宅区一幢普通公寓的楼顶。
站在楼顶的边沿俯瞰下去,好像有些眩晕,真纪却毫不在意地回过头,对着旁边将双手插在衣兜里的男子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跳下去一定会死的吧?”
“这个嘛,大概有九成是会死的吧?”
男子的回答显得十分谨慎。
就一般常理而言,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从这个高度开始做自由落体的人类,肯定必死无疑。不过如果没有实际做过的话,就不能排除会出现特别的案例,所以真纪也没有对阿凉的回答鸡蛋里挑骨头。
“是吗……”
(嗯,好像蛮有趣的样子——)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了这个话题:
“要是我们现在跳下去的话,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呢?”
阿凉回话得很快,但内容上似乎跟真纪的想象有些偏差:
“可是要殉情的话,很少有人会选跳楼吧?”
“为什么呢?”真纪微侧着头问。
男子原本与自己并排站着的身体,稍微转换了一下角度,变成了与之侧对着的姿势,并开始了详细的解释:“因为就算一方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若另一方稍微犹豫一下的话。那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迎面吹来了一阵风,让阿凉抬起头,他看着天空,似乎有些感叹。
“这一瞬间就已经是背叛的行为了,这么一来,就难以说是殉情了,不是吗?”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真纪了然地点点头。而对方以下结论一般的缓慢语气说道:
“若真的要殉情的话,还是选人车一起冲入海里比较好,这样一来双方都绝对逃不掉了。”
似乎是被对方的情绪所刺激到了,真纪的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表情:
“若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逃的。”
“要不要试试看呢?”
男子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对方的赞同。真纪大声地说:“好啊。你绝对不可以逃哦!”
阿凉竖起了大拇指,仿佛是为女孩的勇气喝彩。
“好的,那妳也不可以退缩哦。”
“那么,喊‘一二三’后就一起跳吧。”
“好的。”
两个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并很有默契地开始发出预备的指令:
“一、二、三——”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滞下来,面对着豪华都会的水泥森林而定格在空中的是——
两人同时自楼顶高高跃起的身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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