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警察与赞美诗》

看到下面这新闻的时候,我就一下子想起了曾在中学语文课本上读到的那篇美国作家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当年老师讲到此小说批判在当时米帝的黑暗社会把一个性格倔强的人推向深渊,毁了一个正直的青年……如此云云,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如今仔细在对比之下发现,这条新闻已经完全有资格可以替代欧亨利同学的小说了,因为这不仅不是小说,更是在我们伟大祖国二十一世纪里的真实上演——更具有批判和教育意义,值得学生思考和阅读。


69岁老人抢劫被抓 自称只为入狱不愁吃穿

69岁老人靠补助金度日 自称为了“不愁吃穿”在北京站持刀抢劫 终于进了看守所:我在这儿挺好的已经胖了10斤。
69岁的付达信在北京站广场持刀连抢两名旅客。
与其他抢劫犯不同的是,他抢劫完了不逃跑,反而在等待被抢者喊叫,以便引警察来抓。
接受审讯时,付达信要求办案民警把罪行写重些;当法官宣布因犯抢劫罪付达信被判决2年有期徒刑时,他竟认为判得太轻了,要求法官再好好审审。
日前,在北京铁路公安处看守所里记者采访了付达信。

第一次抢钱 那个被抢的妇女没理我
2008年9月8日下午1点40分,北京站广场人流熙攘,在售票处前20多人正排队买票。
一名中年妇女右手拿着200元钱,眼睛盯着售票窗口一步步往前移动着。突然,该中年妇女的右手被人往后重重抻了一下,200元钱变成了100元。
该妇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头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攥着缺了一个角的百元钞票。
这名老头个子不高,穿一件咖啡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与别的抢劫犯不同,这名老头抢完钱也不跑,反而笑着看着她,好像在等什么。
“神经病!”中年妇女认为碰上了病人,原本想抢回钱,但看看老头手里的刀,自认倒霉嘟囔着转身继续排队。
“那个被抢的妇女没理我。我当时这个气啊,想她怎么不喊啊,如果一喊,警察来了不就行了吗。”事后,付达信对记者说。

第二次抢包 听到喊声,老头并没有跑
看见那名妇女没理他,老头转身向西走了。在北京站广场西侧的花坛边,老头看见了阿芳。
9月8日,某大学学生阿芳准备乘车回烟台。下午2点,阿芳从地铁站出来,往火车站进站大厅走。
就在阿芳走到花坛附近时,身后突然传来“把包给我”的喊声。以为是在喊别人,阿芳没有理睬,而是继续往前走。
“把包给我!”这时又传来第二次喊声,同时阿芳背在后边的双肩背包被拉得滑落在手臂上。
转过头来,阿芳看见了一个老头。“他太老了,我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阿芳后来在做笔录时说。
阿芳抓着自己的包不放,老头也使劲往怀里拉。两人争抢着,渐渐地老头落了下风。
眼看包就要落在阿芳手里,老头突然露出手里的家伙,“别动,把包给我。”看见老头持刀比划着要扎自己,阿芳松开了手,同时喊叫了起来,“抢劫,有人抢劫!”

听到喊声,老头并没有跑,反而鼓励阿芳“使劲喊”。很快,几名小伙子冲上来,踢掉刀,将老头控制住。
“看见警察来我心里那个乐啊。”付达信说,警察赶到现场后将他带走。

受审特配合 要求办案民警把罪行写得严重些
经物价部门鉴定,仅阿芳被抢的一个挎包就价值几千元,包里还有其他物品,被抢物品共价值9000多元。
“我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罪犯。”负责审问的公安段民警说。
被抓的老头叫付达信,他要求办案民警把自己的罪行写得严重些,“希望能够多判几年”。
通过付达信的叙述,民警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付达信是湖南省祁东县人,是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兄弟姊妹4个,他排行老四。
付达信在村里同龄人中算是个“秀才”。1957年高小毕业后,他考上了县里的林业中学,当时这个学校是免费的,上午读书,下午劳动。但是只上了一年,学校停办了,付达信回到了村里。当时正好赶上招工,可是付达信的户口还在学校没有转回来,于是错过了招工,最后只好在家务农。
付达信5岁时父亲去世,后来母亲也去世了。由于家里生活比较困难,付达信一辈子没有结婚。付达信大哥在江西,姐姐嫁到了广西,只有二哥跟他同村务农,现在已经80多岁了,日子过得也非常艰难。
付达信自母亲去世后,一个人住在租住屋里,近年因为年岁大了,干不动田里的活,因此将村里分给他的地退了回去。
从此,付达信走上了“食不果腹”的艰难道路。

生活靠补助 自称已经两年没有吃上肉
据了解,为了养活自己,付达信批发烤烟丝和小鱼虾进行加工后再出售,每天可以挣两三元钱。
原先付达信家还通电,后来村里给各家安装了电表,而付达信拿不出600元装电表的钱,因此至今他家再没有通电,晚上黑乎乎的,没有急事根本不点蜡烛。
“那东西太贵,比吃饭还贵。”付达信说。
由于生活太艰难,2003年付达信找到县民政局反映情况,才知道村里给每个五保户补助。从2003年起,他领到了一年300元的补助,到2007年涨到了600元。
付达信说,一年600元平均下来一天也就1.6元,根本不够生活的。“我们这里买一个鸡蛋就要8角钱,米1.5元一斤,肉13元一斤。”
前两年付达信身体还好,可以干些活,收入刚刚够养活自己。但这两年他得了病,再加上岁数大了,挣的钱很少,主要靠村里发放的补助金过日子。“我已经两年没有吃上肉了。”付达信说。

抢劫被判刑 希望后半辈子不用愁吃穿了
今年8月份,付达信在同乡的带领下,去了广西柳州收废品。
由于人生地不熟的,一连3天,付达信竟没有收上来一点废品。再加上他年龄太大,每天骑着小三轮车转一天,身体有点吃不消。
坐吃山空的3天,付达信非常沮丧。于是他决定上北京反映情况。
从广西开始,付达信一路上捡破烂,卖钱后再坐火车,就这样一路捡拾着破烂到达了北京。
来京后,付达信决定抢劫进监狱,一是希望自己的后半辈子不用愁吃穿了,不用为生计奔波了;二来也希望借助警察将他的情况向上面反映一下。
于是经过准备,9月8日,付达信在北京站实施了抢劫并被抓获。
9月18日,付达信被铁路运输检察院批准逮捕。
11月24日,北京铁路运输法院以抢劫罪判处其有期徒刑2年,并处罚金6000元。

住进看守所 每次吃饭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付达信说,自己被抓后生活一下子好了起来,每天一日三餐能吃饱了,而且吃到了两年以来的第一顿肉。
同监室的人都笑话付达信,因为他总是想吃东西,而且每次吃饭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很珍惜的样子。
知道付达信有好胃口,因此同监室的人有时嫌饭不好吃,或者吃不了的都给他了。
过了一段时间,付达信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生活有了规律,不用每天出去奔波,“我很知足,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一些。”付达信对记者说。
付达信称,当时他将肉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嚼,让整个口腔里充满了肉的味道,一个劲地吧唧嘴让同监室的犯人笑话了半天。
“我在这里生活挺好的,3个多月已经胖了10斤。”付达信对记者说道。

等待进监狱 知道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
据付达信说,当听到法官判自己2年有期徒刑,他非常不满。
付达信说已经在看守所里咨询过其他犯人,人家说按照他抢劫物品的价值,再加上是持刀抢劫,最少也应该判5年的刑。
法院认为,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付达信未得逞,是犯罪未遂,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因此法院依法对其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
目前,已经过了上诉期,付达信没有提起上诉。他在等待着前往监狱开始他“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判太轻,过2年出去还是不能养活自己怎么办?”付达信接受采访时称,他到时候将认真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就再抢劫,然后回监狱里养老”。
付达信说,他知道这样不好,应该靠劳动养活自己,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但是他实在是老了,干不动了。

看守所里的付达信 对话当事人 最早想抢警察
法制晚报(下称FW):怎么想起在北京火车站抢劫?
付达信(下称付):知道火车站人多,容易抢劫,也容易被抓住,所以就选择了北京站。
FW:怎么选中这两个被抢劫者的?
付:不能选男的,要不抢完了肯定会挨打的,所以只能选择女的。而且要么岁数大的,要么就是小的,20多岁的女人太有劲,抢完了可能会打我。其实我最早想抢警察。当时有个警察坐在广场上一个卖水的摊位前,面前的纸盒子里有钱,可是我决定抢他的时候,民警突然起身走了,我只好找别人下手。拿刀只是吓唬人用的
FW:你拿的刀哪儿来的?如果对方不给包,你准备拿刀扎么?
付:刀是我用来削水果的,拿刀只是吓唬人用的,这样在判决时法官会考虑判得高点。不想成为家人负担
FW:你的家人不能养你吗?比如说你的侄子?
付:我的侄子已经50多岁了,也在外边靠收破烂挣钱,哪能管得了我。而且我也不想成为家人的负担。担心两年后的生活
FW: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付:我认为判得太轻,没两年就出来了,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FW:那你会再抢劫吗?
付:我先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肯定不申请减刑,最好能够被“招工”留在监狱里,那样我的生活就没问题了。
FW:在监狱里你是个罪犯,不可能像在外边一样自由,你后悔么?
付:当然外边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我在里边不愁吃饭和看病问题,我一点不后悔。


后面附上欧·亨利同学的小说《警察与赞美诗》~各位可以对比阅读。

索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中引颈高歌,缺少海豹皮衣的女人对丈夫加倍的温存亲热,索比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焦躁不安、翻来复去的时候,人们就明白,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一片枯叶落在索比的大腿上,那是杰克·弗洛斯特①的卡片。杰克对麦迪逊广场的常住居民非常客气,每年来临之先,总要打一声招呼。在十字街头,他把名片交给“户外大厦”的信使“北风”,好让住户们有个准备。

索比意识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单人财务委员会,以便抵御即将临近的严寒,因此,他急躁不安地在长凳上辗转反侧。

索比越冬的抱负并不算最高,他不想在地中海巡游,也不想到南方去晒令人昏睡的太阳,更没想过到维苏威海湾漂泊。他梦寐以求的只要在岛上待三个月就足够了。整整三个月,有饭吃,有床睡,还有志趣相投的伙伴,而且不受“北风”和警察的侵扰。对索比而言,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最大愿望。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韦尔岛②的监狱一直是索比冬天的寓所。正像福气比他好的纽约人每年冬天买票去棕榈滩③和里维埃拉④一样,索比也要为一年一度逃奔岛上作些必要的安排。现在又到时候了。昨天晚上,他睡在古老广场上喷水池旁的长凳上,用三张星期日的报纸分别垫在上衣里、包着脚踝、盖住大腿,也没能抵挡住严寒的袭击。因此,在他的脑袋里,岛子的影象又即时而鲜明地浮现出来。他诅咒那些以慈善名义对城镇穷苦人所设的布施。在索比眼里,法律比救济更为宽厚。他可以去的地方不少,有市政办的、
救济机关办的各式各样的组织,他都可以去混吃、混住,勉强度日,但接受施舍,对索比这样一位灵魂高傲的人来讲,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折磨。从慈善机构的手里接受任何一点好处,钱固然不必付,但你必须遭受精神上的屈辱来作为回报。正如恺撒对待布鲁图一样⑤,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上慈善机构的床,先得让人押去洗个澡;要吃施舍的一片面包,得先交待清楚个人的来历和隐私。因此,倒不如当个法律的座上宾还好得多。虽然法律铁面无私、照章办事,但至少不会过分地干涉正人君子的私事。

一旦决定了去岛上,索比便立即着手将它变为现实。要兑现自己的意愿,有许多简捷的途径,其中最舒服的莫过于去某家豪华餐厅大吃一台,然后呢,承认自己身无分文,无力支付,这样便安安静静、毫不声张地被交给警察。其余的一切就该由通商量的治安推事来应付了。

索比离开长凳,踱出广场,跨过百老汇大街和第五大街的交汇处那片沥青铺就的平坦路面。他转向百老汇大街,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咖啡馆前停下脚步,在这里,每天晚上聚积着葡萄、蚕丝和原生质的最佳制品⑥。

索比对自己的马甲从最下一颗纽扣之上还颇有信心,他修过面,上衣也还够气派,他那整洁的黑领结是感恩节时一位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只要他到餐桌之前不被人猜疑,成功就属于他了。他露在桌面的上半身绝不会让侍者生疑。索比想到,一只烤野鸭很对劲——再来一瓶夏布利酒⑦,然后是卡门贝干酪⑧,一小杯清咖啡和一只雪茄烟。一美元一只的雪茄就足够了。全部加起来的价钱不宜太高,以免遭到咖啡馆太过厉害的报复;然而,吃下这一餐会使他走向冬季避难所的行程中心满意足、无忧无虑了。

可是,索比的脚刚踏进门,领班侍者的眼睛便落在了他那旧裤子和破皮鞋上。强壮迅急的手掌推了他个转身,悄无声息地被押了出来,推上了人行道,拯救了那只险遭毒手的野鸭的可怜命运。

索比离开了百老汇大街。看起来,靠大吃一通走向垂涎三尺的岛上,这办法是行不通了。要进监狱,还得另打主意。

在第六大街的拐角处,灯火通明、陈设精巧的大玻璃橱窗内的商品尤其诱人注目。索比捡起一块鹅卵石,向玻璃窗砸去。人们从转弯处奔来,领头的就是一位巡警。索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手插在裤袋里,对着黄铜纽扣微笑⑨。

“肇事的家伙跑哪儿去了?”警官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不以为这事与我有关吗?”索比说,多少带点嘲讽语气,但很友好,如同他正交着桃花运呢。

警察根本没把索比看成作案对象。毁坏窗子的人绝对不会留在现场与法律的宠臣攀谈,早就溜之大吉啦。警察看到半条街外有个人正跑去赶一辆车,便挥舞着警棍追了上去。索比心里十分憎恶,只得拖着脚步,重新开始游荡。他再一次失算了。

对面街上,有一家不太招眼的餐厅,它可以填饱肚子,又花不了多少钱。它的碗具粗糙,空气混浊,汤菜淡如水,餐巾薄如绢。索比穿着那令人诅咒的鞋子和暴露身分的裤子跨进餐厅,上帝保佑、还没遭到白眼。他走到桌前坐下,吃了牛排,煎饼、炸面饼圈和馅饼。然后,他向侍者坦露真象:他和钱老爷从无交往。

“现在,快去叫警察,”索比说。“别让大爷久等。”“用不着找警察,”侍者说,声音滑腻得如同奶油蛋糕,眼睛红得好似曼哈顿开胃酒中的樱桃。“喂,阿康!”

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他推倒在又冷又硬的人行道上,左耳着地。索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起来,好似木匠打开折尺一样,接着拍掉衣服上的尘土。被捕的愿望仅仅是美梦一个,那个岛子是太遥远了。相隔两个门面的药店前,站着一名警察,他笑了笑,便沿街走去。

索比走过五个街口之后,设法被捕的气又回来了。这一次出现的机会极为难得,他满以为十拿九稳哩。一位衣着简朴但讨人喜欢的年轻女人站在橱窗前,兴趣十足地瞪着陈列的修面杯和墨水瓶架入了迷。而两码之外,一位彪形大汉警察正靠在水龙头上,神情严肃。

索比的计划是装扮成一个下流、讨厌的“捣蛋鬼”。他的对象文雅娴静,又有一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近在眼前,这使他足以相信,警察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膀的滋味该是多么愉快呵,在岛上的小安乐窝里度过这个冬季就有了保证。

索比扶正了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领结,拉出缩进去的衬衣袖口,把帽子往后一掀,歪得几乎要落下来,侧身向那女人挨将过去。他对她送秋波,清嗓子,哼哼哈哈,嬉皮笑脸,把小流氓所干的一切卑鄙无耻的勾当表演得维妙维肖。他斜眼望去,看见那个警察正死死盯住他。年轻女人移开了几步,又沉醉于观赏那修面杯。索比跟过去,大胆地走近她,举了举帽子,说:“啊哈,比德莉亚,你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玩玩吗?”

警察仍旧死死盯住。受人轻薄的年轻女人只需将手一招,就等于已经上路去岛上的安乐窝了。在想象中,他已经感觉到警察分局的舒适和温暖了。

年轻女人转身面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捉住了索比的上衣袖口。

“当然罗,迈克,”她兴高采烈地说,“如果你肯破费给我买一杯啤酒的话。要不是那个警察老瞅住我,早就同你搭腔了。”年轻女人像常青藤攀附着他这棵大橡树一样。索比从警察身边走过,心中懊丧不已。看来命中注定,他该自由。

一到拐弯处,他甩掉女伴,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到老远的一个地方。这儿,整夜都是最明亮的灯光,最轻松的心情,最轻率的誓言和最轻快的歌剧。淑女们披着皮裘,绅士们身着大衣,在这凛冽的严寒中欢天喜地地走来走去。索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也许是某种可怕的魔法制住了他,使他免除了被捕。这念头令他心惊肉跳。但是,当他看见一个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前大模大样地巡逻时,他立刻捞到了“扰乱治安”这根救命稻草。

索比在人行道上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一样胡闹。他又跳,又吼,又叫,使尽各种伎俩来搅扰这苍穹。

警察旋转着他的警棍,扭身用背对着索比,向一位市民解释说:“这是个耶鲁小子在庆祝胜利,他们同哈特福德学院赛球,请人家吃了个大鹅蛋。声音是有点儿大,但不碍事。我们上头有指示,让他们闹去吧。”

索比怏怏不乐地停止了白费力气的闹嚷。难道就永远没有警察对他下手吗?在他的幻梦中,那岛屿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阿卡狄亚⑩了。他扣好单薄的上衣,以便抵挡刺骨的寒风。

索比看到雪茄烟店里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对着火头点烟。那人进店时,把绸伞靠在门边。索比跨进店门,拿起绸伞,漫不经心地退了出来。点烟人匆匆追了出来。

“我的伞,”他厉声道。

“呵,是吗?”索比冷笑说;在小偷摸小摸之上,再加上一条侮辱罪吧。

“好哇,那你为什么不叫警察呢?没错,我拿了。你的伞!为什么不叫巡警呢?拐角那儿就站着一个哩。”

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索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有一种预感,命运会再一次同他作对。那位警察好奇地瞧着他们俩。

“当然罗,”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出现这类误会……我……要是这伞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上在餐厅捡的……要是你认出是你的,那么……我希望你别……”

“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开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夜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以免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索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气冲天地把绸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因为他一心只想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出错的国王⑾。

最后,索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也若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去,即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索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样子古雅,显得零乱,是带山墙的建筑。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索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辉、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雀在睡梦中几声啁啾——这会儿有如乡村中教堂墓地的气氛。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拨动了伏在铁栏杆上的索比的心弦,因为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

索比的敏感心情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堕落的岁月,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生活。

顷刻间,这种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动万分。一股迅急而强烈的冲动鼓舞着他去迎战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驾驭自己的恶魔。时间尚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并坚定不移地去实现它。管风琴的庄重而甜美音调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引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去繁华的商业区找事干。有个皮货进口商一度让他当司机,明天找到他,接下这份差事。他愿意做个煊赫一时的人物。他要……

索比感到有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位警察的宽脸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警察问道。
“没干什么,”索比说。
“那就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察局法庭的法官宣判道:“布莱克韦尔岛,三个月。”

①杰克·弗洛斯特(JackFrost):“霜冻”的拟人化称呼。
②布莱克韦尔岛(Blackwell):在纽约东河上。岛上有监狱。
③棕榈滩(PalmBeach):美国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城镇,冬令游憩胜地。
④里维埃拉(TheRiviera):南欧沿地中海一段地区,在法国的东南
部和意大利的西北部,是假节日憩游胜地。
⑤恺撒(JuliusCaesar):(100—44BC)罗马统帅、政治家,罗马的
独裁者,被共和派贵族刺杀。布鲁图(Brutus):(85—42BC)罗马贵族派
政治家,刺杀恺撒的主谋,后逃希腊,集结军队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军,
因战败自杀。
⑥作者诙谐的说法,指美酒、华丽衣物和上流人物。
⑦夏布利酒(Chablis):原产于法国的Chablis地方的一种无
甜味的白葡萄酒。
⑧卡门贝(Carmembert)干酪(Cheese):一种产于法国的软干酪。原
为Fr.诺曼底一村庄,产此干酪而得名。
⑨指警察,因警察上衣的纽扣是黄铜制的。
⑩阿卡狄亚(Arcadia):原为古希腊一山区,现在伯罗奔尼撒
半岛中部,以其居民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淳朴生活而著称,现指“世外桃园”。
⑾英语谚语:国王不可能犯错误(King can do no wrong.)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

Back to Top